榕树头讲故事普及儿童性教育

　　今年五月，南海区检察院对外通报，2015年以来，该院受理移送起诉未成年人遭性侵害案件15件，涉及强奸罪8件、猥亵儿童罪7件。15名被害人中，12名均为外来务工人员子女。遭到性侵的未成年女性集中在16至18岁的外来务工女性和6至10岁阶段的幼女。人们在谴责施虐者的同时，儿童性教育也再一次成为热词。

　　其实，在南海就有一个社区和社工机构，从2014年开始就在探索儿童性教育的模式。近日，由佛山市南海区大沥镇嘉怡社区居委会主办、佛山市联创社会工作服务中心(以下简称“联创”)承办的流动人口儿童性教育普及服务项目，获评2016年广东省家庭发展“十佳”创新项目。

　　这个被称为“榕树书屋有故事”的流动人口子女性教育绘本阅读项目，曾吸引国家和广东省卫计委来调研。项目两年前从南海区特有的“社案”大赛“发家”，目前由南海区卫计委支持，培养了一批家长为义工，每周在“榕树书屋”为儿童提供性教育，还进入学校提供性知识教育，让家庭、学校和社区都参与到儿童性教育的服务当中。

　　联创负责人黎建明是位“85”后，对于儿童性教育的普及有着一种执念：“我希望能制定出地区儿童性教育普及的模板，做地区性儿童性教育的整体推动。”

　　每周六开展儿童性教育

　　“我希望爸爸妈妈能够告诉我那些身体的变化”“我希望不要让喜爱的Ta影响了我的学习”“我希望在我意外怀孕前就有人教会了我保护自己”……

　　每到周六的下午，只要是天气晴朗的日子，大沥嘉怡社区共融广场的大榕树下就会集聚一批孩子和他们的父母。孩子们玩完游戏，托着腮帮子听着义工和社工讲故事。一旁的父母也全神贯注，学习如何回答孩子那些诸如我从哪里来、男生和女生有什么区别的“尴尬”问题。

　　今年的第八期活动，不少家长又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了嘉怡社区的大榕树下。热身游戏过后，社工黄洁靖开始进入今天的故事会主题：成长与性。

　　“下面请家长描画出小朋友的轮廓，然后小朋友描画出我们自己身体上的器官，包括性器官，要能够分辨出是男生还是女生哦。”黄洁靖解读完青春期的有关知识，让小朋友继续在自己画的人体上描绘出男生和女生会有的变化，例如男生长出喉结、胡子等，女生**隆起等，让孩子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

　　这些在人们看来“很尴尬”的活动，已经在大沥嘉怡社区开展近两年。

　　培育家长做性教育绘本讲师

　　“榕树书屋有故事”只是联创儿童性教育项目中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进学校，然后由社区和学校将性教育渗透到家庭。

　　这个项目得从南海区社会工作委员会举办的家·南海“社案”1+1创新大赛开始说起。2014年底，由佛山市南海区社会工作委员会和大沥镇社会工作委员会资助、佛山市联创社会工作服务中心主办的“家南海·性在母爱”儿童性教育绘本阅读计划，被确定为实施类“社案”，在嘉怡社区推行为期一年的儿童性教育服务。

　　在打算做这个项目之前，联创在嘉怡社区做了个小范围的调研。嘉怡社区常住人口8000多人，流动人口却超3.5万人，是一个外来务工者特别集中的社区。

　　他们提出诸如儿童性教育重不重要、有没有给孩子讲过性知识、是否充分等基础性的问题。得到的结论在他们的预期之内，有76%的家长认为性教育很有必要，但是只有8%的家长认为自己对孩子的性教育是充分的。

　　调研的结论，使联创觉得这个项目非做不可。在“社案”实施的一年里，联创制作出版了原创的儿童性教育绘本《爱问为什么的小孩》，并培育了26位儿童性教育的义工，均为孩子家长，定期在大榕树下为孩子讲述性教育绘本故事，还不定期进入学校为小学生提供性教育服务。

　　“我们的性教育真的要提早介入儿童教育中。孩子想知道一些事情他们一定会知道的，但我们提早介入健康的知识，他们也不容易被误导，能正常看待性别差异。”何金发是联创义工讲师团中的一员，在去大沥东区6所学校上过课之后，愈发感受到开展性教育的必要。

　　“我们想打造一个性教育的铁三角模式，分别是社区、学校和家庭。”黎建明说，他做儿童性教育的初衷，是为了让性教育在义务教育之外成为一种普及教育。希望通过培训家长成为性教育绘本讲师，进校为青少年开展性教育绘本阅读课程，以此推动学生家长有效地开展性教育，最终让性教育在社区家庭内得以实现。

　　机构列清单需求方点菜

　　社工委资助“社案”一年之后，2016年，南海区卫生与计划生育局、大沥镇卫生与计划生育局开始购买联创的服务。今年，黎建明想把重点放在学校普及推广性教育上。

　　此前，联创已经有在学校普及性教育，并对幼儿园教师开展了4场培训。今年3月，联创在机构附近的中联幼儿园举办了首场基础性教育普及型培训。社工通过谜语竞猜、案例分享等方式，为参与的老师们解读“如何和孩子谈谈性”“从几岁开始性教育”、谈“性”所需的态度和技巧等。4期针对幼儿园教师的活动，有近百人次参加。

　　接下来，黎建明希望能够完成一个定制服务的清单，针对中学和小学会分别去立项。做法和他们做整个项目是一样的，在一个学校里面深钻，找到一个模式，然后往其他学校推广，往其他地区推广。这个模式，是将性教育的项目做成一个系列，有活动、有课堂也有音乐剧等，让有需要的学校进行点单式的服务，比如邀请讲师讲述校园欺凌、性别认同、生理知识等知识。

　　“这样性教育服务就会变得很快捷和有可复制性。”黎建明做性教育的初衷就是为了普及，“我希望能做地区性儿童性教育的整体推动。”

　　“社案”项目评估方、南海区社会服务联合会秘书长黎玉婷介绍，目前南海区有3个社工机构在做儿童性教育的服务项目，联创最大的特点就是植根在社区，以绘本为载体传播儿童性知识。“联创的儿童性教育相对来说比较系统，他们有自己的绘本教材，联动了社区、学校和家庭这些孩子学习的网络，比较全面。”她说，至于联创将要做的订单式的服务项目，能够使得出资方多元化，让性教育服务更具弹性，让更多人享受到性教育。

　　案例

　　学校里

　　孩子从“谈性色变”到提问如何保护自己

　　去年上半年，在大沥西区工作的义工何金发就已经加入了联创组建的儿童性教育义工讲师团，去学校以故事的形式为孩子讲述性知识。刚开始，他只是单纯觉得，这对于小孩子有很大的帮助，尤其是用绘本的方式来讲，更加容易让孩子理解。

　　不过，有过讲师经验的他很快适应了讲课的内容，学校的孩子却没有他这么“淡定”。“他们一看到我放出来的图片，有的捂脸，有的闭着眼睛，还有的反应很大，说老师怎么放这些东西。”说起刚开始在学校开讲座的情况，何金发笑了起来。

　　不过，等图片放完，他开始讲男孩和女孩之间的区别，讲性器官的构造，孩子们开始好奇地看着他，渐渐认真听课。

　　后面的互动环节，也让何金发更加了解孩子们的内心。“为什么绘本里的魔法奶奶会变魔术呢?”“为什么我们会从妈妈的身体里出来呢?”“我们怎么样才能不会被伤害呢?”刚开始，有小孩子提问“跑题”了，慢慢地，有一些孩子真的开始思考自己从哪里来，怎么保护自己。

　　“陌生人要带你去玩，不要跟他们走，不要让不认识的人摸你。遇到危险要叫救命，遇到别人对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或者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老师或者警察。”何金发一一解答孩子们的问题，而台下的孩子也不像刚上课时看到图片那样“惊慌失措”了。

　　家庭中

　　从难以启齿到正面回答“我从哪里来”

　　“妈妈，我从哪里来的?”从前，每当遇到这样的问题，杜肖娟也会像很多母亲一样，不知道如何作答。她很注重孩子的安全教育，但是要和孩子讨论性知识，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容易。

　　“难以启齿。”她说，自己从小也没有受过这方面的教育，不知道如何跟孩子开口。后来，她加入了联创设立的性教育义工讲师团，把儿童性知识传播到社区、学校，也能够正面回答女儿“我从哪里来”的问题。

　　“刚开始的时候，确实不敢说话，有些尴尬。”杜肖娟说。不过随着一次次培训，在义工小团体内突破了心理障碍的义工，开始走到大榕树下。她们通过游戏和讲故事，将孩子及他们的家长聚集到一起，然后循序渐进过渡到讲性教育。

　　“很多家长见到我们讲这些，立刻把孩子拉走了，还说小孩不应该听。”杜肖娟说起刚开始在大榕树下讲故事的情形。不可否认，在中国很多地方都还存在不宜在公开场合谈论性的“禁忌”。

　　不过，社工并没有放弃，杜肖娟也没有觉得难为情。在后来的讲故事中，她和搭档分工合作。一人讲故事，一人在旁边给家长们普及性教育知识。这样的方式，让她们的服务不再难以开展下去。

　　即使到现在，还是有家长会站在旁边不参与活动，但是联创也已经通过榕树书屋讲故事的形式，“收割”了一批愿意为孩子做性教育健康引导的父母。至少，像杜肖娟这样的义工讲师，已经改变了。

　　记者手记

　　可复制的性教育服务模式未来可期

　　从最初的一个“选秀”项目，到后来的恒常服务，再到全省的创新项目，联创站在一个社工机构的角度，在做儿童性教育的顶层设计：社区、学校、家庭的三角循环。

　　从社区到学校再到家庭，儿童性教育正慢慢渗透到嘉怡社区的每一个角落。黎建明在采访中提到了自己的“终极目标”，他想参与到职能部门服务转型中，并制定出地区儿童性教育普及的模板。

　　其实，在推动主管部门参与到儿童性教育中来，联创已经算是很顺利了，主要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政府服务转型的需求。此前，国家和省卫计委都来大沥调研，不约而同都选择了联创的性教育服务。

　　以往的卫计部门承担社会管控的功能，是一个并不特别讨喜的角色，现在放开二胎，卫计部门的目标也在变，从职能上也开始从管理向服务转型。黎建明在交谈中了解到，部门有强烈的转型需求，也有很清晰的目标，只是还未找到突破口。

　　联创的经验，或许是一种参考。省卫计委在调研之后，曾邀请黎建明去给一些珠三角地区的市卫计委介绍项目经验，但由于时间冲突，黎建明婉拒了这一请求。

　　到目前为止，国家卫计委方面暂时没有后续的进展。有个说法是，国家卫计委认为这是有钱和有社工的地方才能复制的模板。不过，黎建明不这么看，他觉得只是定位不同，“我们一开始做性教育也是没有钱的，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社工。”

　　其实，在香港和欧洲许多地区和国家，性教育也并不是基础课程，却是政府需要考虑的必不可少的课程。在国内，政府怎么撬动社会力量，去进行低成本的性教育普及?联创正在打造的订单式可复制的模式，或许能带给卫计部门和教育部门一些思考。

来源：珠江时报